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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行家杂志

2014年7月刊

特别报道

两个理科男,辞了大城市里的白领工作,跑到云南德钦的深山里,要在正对梅里雪山的地方建一座木屋,闲看云起。他们给木屋起了个颇为乌托邦的名字——永无乡。然而修建的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,刚刚搭起的木屋不仅遭到强拆,更引发了一场巨大风波……搭建过程跌宕起伏,却也让他们得以一窥当地藏族社会的微小细部。如今,他们的雪山木屋梦再次启动,这一趟通往心中乌托邦的旅行,将会有怎样的结局?

雪山乌托邦

文/刘杰文

图/不个

第一期

扎西

因一次偶遇,我们把工作辞了,跑到雪山盖木屋。

谷歌地图怎么用,谷歌地图怎么用街景模式  第1张

是这样,2009年我去梅里雪山旅行,在一辆破旧的中巴车里,举着相机一路拍照,身旁有个藏族人问:世上最美的地方,你去不去?他的眼睛闪闪发亮。我问,哪里啊?他用手一指,山那边,错给。错给?没听过嘛,我问,怎么去?他说,爬过去。我问要爬多久,他说三四天,我问住哪里,他说虫草营地。我说,好啊,可我连瓶水都没带。他一拍胸脯,我包了,你寄相片回来嘎。

这个人叫扎西,是个翻山越岭收虫草的贩子,行走藏区二十多年,认定错给最美。错给,藏语的意思是乳白色的神湖。每日清晨,神山从湖上捧起彩云,擦洗面容……听完扎西的描述,我傻了,真有这样的地方?没想到那么难走,没去成,从此落下心病。

2010年,我又去了,这回去成了。回来我疯了,逢人就说,去了世上最美的地方!扎西说,你是惟一到过那里的**。那天,天蓝得要滴下来,我跪下来,许了个心愿:有生之年,一定再来,搭一间木屋,住一段时间。

我发疯不是偶然的。多年以来,我一直有个行走天涯的梦。我决定辞职。为此朋友们争论不休,去KTV都不唱歌了,拿着话筒辩论。有人说牛鼻,有人说扯淡,但有一个人,第一次听到就说,好嘛,我跟你去。这个人后来去了阿里巴巴,他叫孙鹏,现在是我们的摄影师。

2013年,我们辞掉工作,到扎西家谈怎么建木屋。我们试着跟扎西沟通。扎西说,明白嘎,你们不想上班了,要去山上耍!耍,是自由自在地玩,加上书写和拍摄,玩出个美学价值。

真去干了,朋友们不忍旁观,有个兄弟木屋还没建,就打了一千到我卡上。有个姑娘说,哥哥,给木屋取个名字吧,叫“永无乡”怎么样?她写过一首诗,想建一个叫“永无乡“的小镇,那里纯洁无暇,是个可以永远年轻的地方。这名字多好,永远回不去的故乡,是每个人内心最牵挂的地方。

不能白拿别人钱啊,我们想好回报,公布一下。结果短短一半天,业主43名。当我们拿到业主名单,扎西说,懂嘎,他们都有心愿,我们是男人说到做到。

我说,这跟男女没关系,一定建起来。

勇错

本来想建在错给,错给属于**的龙溪村。龙溪,是扎西妈妈的老家。我们谈了一家又一家,喝了好多酒,不是没拒绝,一直在拔河。热情得令人不安,但是不让建。群众众说纷纭,怕我们打扰神山,又担心我们擅自挖虫草,村长也没办法。

我们打开Google地图,在卡瓦格博正脚下,找到一个叫甲应的地方,是不是可以建在哪里?于是,爬悬崖,过冰川,去甲应。

快到甲应,碰到一支马队,他们挖完贝母,准备回村去。其中有个中年汉子,卷发,驼背,五短身材,蹲在一块石头上,一边说话,一边挥刀。他就是勇错大哥。

当我们说明来意,勇错笑了,小事一桩嘛。对他们来说,搭木屋比搭帐篷简单多了。帐篷还要下山买,木头有的是,砍呗。虫草营地、松茸营地、放牧营地,全是小木屋,施工毫无难度,二个星期就能建好。甲应只有四户,由勇错牵头,每户出一个男人,组成了永无乡施工队。

除了工钱,勇错有个附加条件,帮嫂子带药过来。嫂子是一个极强悍的女人。她和前夫在甲应,生了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。有一天,偶遇猎人勇错,从此无法自拔。为了留住勇错,她冲破传统束缚,抱起铺盖,扭身住进勇错简陋的小木屋。勇错说,你这样,让我好难做。嫂子说,我看上的,是你这个人。

好吧,勇错只能和她前夫决斗。没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场恶战。勇错背部挨了一刀,从此有点驼背,想必情敌更惨,灰溜溜败走了。勇错不单接管了嫂子,还接管了她的儿女。大儿子力气大,成婚之后自立门户,是我们施工队的成员之一。

从甲应到木屋,要爬几个小时。再往上,植被都没了,只剩茫茫雪峰,其中最雄伟的那座,便是卡瓦格博。在他们心目中,那不是山,而是神。

2013年9月9日,木屋盖得差不多了,再有一天就封顶,拉起风马旗,挂上永无乡。巨大无比的雪山下,一间小小的木屋,像个托入半空的神坛。人和神之间,只有永无乡了。业主的名字都刻好了,勇挫大哥提前回去杀羊,明天带酒肉上来,唱歌跳舞欢庆完工。可是就在这一天,出事了。

 

书记

远远的,望见一支队伍,沿着山谷上来。走近了,见他们都带着枪,以为是过军队,浩浩荡荡的,大概是特种兵拉练。快碰头了,我们还想呢,好雄壮的队伍。我们准备靠边站,哗地一下,被围住了。

队伍中冲过来一个年轻人,厉声问道,你们是干什么的!

没干什么啊,我们是游客。

游客?他冷笑一声,这里怎么会有游客!游客会干这种事吗,知道这是在哪里吗,这里是**,是军事特区!知道你们犯了什么罪吗,告诉你,后果非常严重……不由分说,缴了相机和身份证,把我们抓了下去。

这个年轻人,是察瓦龙乡的书记。书记刚上任,就遇到了地震,正忙着抗震救灾,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是龙普村村长打来的,说已经**好了队伍,准备上山讨个公道。龙普村有86户,每户出一个人一匹马,由村长带头,上山血拼。书记大吃一惊,问为什么血拼。村长说龙溪村的人在神山脚下建木屋,政府不管,我们自己管。书记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,立刻向上级汇报。地方太特殊,紧挨着的两个村,却涉及到两个地区,请看地址信息:

**林芝地区察隅县察瓦龙乡龙普村

**昌都地区左贡县碧土乡龙溪村

神山脚下的归属,一直是个历史遗留问题。龙普村和龙溪村,一向为此争夺不休,由政府出面调停,才把问题悬置起来。现在龙溪村单方面撕毁协定,都盖起木屋来了,这不是抢地盘么。

书记层层上报,惊动了林芝和昌都两个地区,立刻成立专案小组,由察瓦龙乡书记带头,碧土乡乡长辅佐,抽调两乡警力,务必抢在村民上山之前探明情况。

我们在山上实现梦想,山下正喊杀一片,怪不得书记说我们引起了地方冲突。误会,我说,纯粹是个误会,我们跟龙溪村没有任何关系。书记一指扎西,你问他!原来前天收工回来,扎西半路上碰到一个藏族兄弟。他们经常这样,路上过来一人,一把拉住,一**坐地上,瞬间山野变客厅,不管熟不熟,一聊就是半天。我也听不懂,后来扎西才告诉我,那个人是这里的护林员。龙普村村长派他来打听情况,扬言扒光我们衣服。扎西说,我是龙溪村的,不怕你们!扎西这么说,也就是吓唬一下,谁知消息传下去,变成了暴动。

他们千辛万苦爬上来,才发现是两个外地人在建木屋。书记问,为什么叫永无乡?我说,永无乡源自一部国外动画片,是彼得潘的故乡。什么盘?彼得潘。他一直想返回故乡,可故乡没了,好难过。

你难过?书记说,我们才难过呢,抗震救灾好多天没睡觉,被你们搞上来了!这边是察瓦龙乡,那边是碧土乡,你们还要弄个永无乡,连名字都刻好了,居民都有了,好端端的要建个乡,怎么不建个国啊?

书记那么认真,听得我都笑了,足足解释了两个多小时。从2009年到错给,到今年辞职搭木屋,一个浪漫的梦,惊动了地方政府。面对务实的藏族书记,讲述自己的梦幻,自己都觉得荒谬。

幸好旁边有个年轻干部,帮着我解释:搞写作的人都不太正常,想在我们神山下建木屋,表达他们的想法。对对对,我不住地点头,由衷感激他的解释。

讨论到深夜,处理决定如下:第一木屋要拆;第二工钱要付;第三立即离开。

最后书记叫来民警,把身份证和相机还给了我们。他说,朋友,回去吧。

第二期

乡长

一期被拆掉了,我们决定撤回来,到云南这边建第二期。要跑通所有手续,首先面对的是,德钦县佛山乡乡长。

刚到扎西家,跟着去喂猪,我问,乡长是怎样一个人?扎西搅动猪食,嗯,乡长关心猪。关心猪?扎西挥着手中的瓢说,政府会给钱,每年都给,叫我们养猪给他们吃。我笑了,这叫政府扶持菜篮子工程。你有文化,扎西说,帮我写报告给乡长,要钱来养猪。

接下来好多天,一心想见乡长。听说他在德钦,我们追往德钦,到了德钦,他又去了中甸。我们回到佛山又等了三天。到第四天早上,终于见到了乡长。乡政府门口,停下一辆三菱越野车,下来三个人,坐在小饭店门口的矮凳上,伸着腿,仰头抽着烟。

喂喂,扎西叫住我,一指路边大汉,乡长在这里。乡长一指矮凳,坐坐。他开门便说,你们的事我知道,支持。说得我心头一热,知道他很忙,赶紧简明扼要,把去年被抓的事儿也说了。乡长问,你怕了没。我说还好。他挥挥烟,云南这边不一样,帮你提到县里去。我说,这次我们想做到合理合法合规。乡长说,我关心的,不是你一个人,是全体百姓,你卖过我们的虫草?是是,我说,卖得还不够好。坚持下去!乡长说,我们领导班子经常开会,就是想把特产卖出去,你们要想着带动地方经济发展,这样我们才支持。

好了,乡长起身,哗地一下,周围的人也站起,你提报告上来,木屋要盖,好好地盖。又说,你们要做好队里和村里的思想工作,做群众工作不要着急,要把利害讲清楚,跟我们讲一遍,你要准备跟他们讲十遍五十遍。

这时,走过一位老奶奶,乡长抛下我们,去握老人的手,大概是问寒问暖,表情却像她孙子,虎头虎脑地笑。我正目测乡长的后背,他忽然转身,隔老远伸过来一只手,我慌忙接住。

乡长有力地一摇,去吧,先办砍伐证。

 

所长和老干事

在林管所所长办公室桌上,放着一瓶娃哈哈,被砍去一半,再装一半水,里头几颗烟**已然涨开,水如尿色。这是所长的烟灰缸。谈话的间隙,所长每扔一根进去,都会“去”一声,没多久就“去”满了。所长说,审批有难度,要请示乡长。

谷歌地图怎么用,谷歌地图怎么用街景模式  第2张

晚上约在一起商量。乡长往沙发上一靠,怎么有难度,一个小木屋都不能搭,还能干什么?所长搓手说,他们又不是旅游开发,不大不小不好办,还在国有林。乡长说,改在集体林,当地老百姓同意,我们不同意,我们代表谁?扎西附和,对对,全村都同意了。乡长说,木屋盖起,心愿挂起,报告我来提。

谈完乡长忽然问我,佛山怎么样?我说,很好啊。留下来,他说,我们需要人才。啊,我受宠若惊,乡长接着说,住下来,干下去。您放心,我说,今年还卖虫草。

第二天所长不在,接待我们的是个老干事,说话慢悠悠的,一看就是个谨慎的人。说明来由,他取出几张报表,一张一张铺在办公桌上。他指点扎西怎么填。砍伐地点“青宜布底”,这是我取的名,音译而来,怕上面不知道在哪里,我给了个地理坐标。老干事说,不行不行,从没这么填过,一定要填地名。我还较真,说这个地名前几天才诞生,还没来得及通知上面呢。老干事说,没关系,东南西北填清楚就行。可一填东南西北,就更糊涂了,名字你得现取。东面,扎西说公鸡牧场,写了,觉得不好看,改成公机。耶耶,老干事连连称赞,这个公机好这个公机好!北面尊鬼神山,老干事说,你们怎么能尊鬼呢,封建迷信嘛,尊归吧。不行嘎,扎西说,这是我们村的神山,归什么,归到哪里去?扎西问我,富贵的贵怎么写?我一写,扎西说这个好,于是定为尊贵神山。东北都这样了,西南就凑合吧。

再填树种,这个更要慎重。他们用藏语交流半天,扎西做出挥刀的样子,还看横切面,画出了花纹。老干事说,云南杉。这个我听懂了。扎西切换成普通话,云南杉是我们云南才有的吗?我说,那太珍贵了,不能砍,用杜鹃吧。扎西做了个碗,杜鹃屁大点,哪有这么粗。等一下,老干事说,好像叫云冷杉。到底叫什么,我也拿不准,干脆拿出平板电脑,打开相册找一找,一张张浏览过去。扎西大喊一声,就是它嘎!老干事皱着眉,看了半天,问我,怎么不拍全?我说,扎西太近了。这个啊,老干事说,很多很多,就写杉树吧。

由于不能涂改,换了一张又一张。最后还要写个公告,贴在村头,意思是,我们要砍树了,大家没意见吧?没意见,七天之后,方可上交申请,等待审批之后,才有资格当光头强。拿着公告,我忍不住问,大伙知道在哪里吗?你放心,扎西说,我会跟大家讲明白。

业主

跑通所有手续,我们发起众筹:雪山乌托邦——500块,做雪山木屋业主!

这个雪山木屋,起初只是个人心愿,就想搭个木屋,住一段时间,后来被业主们的心愿所打动。有位母亲女儿才八岁,她希望等女儿长到十八岁,自己拿着钥匙,翻山越岭走过去,完成自己的成人礼。有个女孩的爷爷,一直想去**旅行,等到退休有时间了,却因病去世了。还有一对情侣,明明相爱,却不能在一起,他们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永无乡,铭记尘世中不能成全的爱情……

总之,每个人心中,都有他自己的永无乡。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,心里还存着个地方,好让自己不要忘记还有诗意和远方。哪天你有假了,也可以拿起路线图,以梦为马,翻山越岭,来到远方。用手中的钥匙,打开那扇属于你的木门。木屋里有很多名字和心愿,其中也有你的。你想起某个人,想起一段过往,于是放下行囊,坐看云起,静听花落,忘却云花两沧海,一身风雪任平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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